贈你一顆蓮花心

贈你一顆蓮花心

　　贈你一顆蓮花心
　　
　　湖南省沅陵縣第一中學高三 劉靖瀾
　　
　　涉江采芙蓉，蘭澤多芳草。
　　
　　采之欲遺誰？所思在遠道。
　　
　　還顧望舊鄉，長路漫浩浩。
　　
　　同心而離居，憂傷以終老。
　　
　　——《涉江采芙蓉》
　　
　　我在趕路。
　　
　　呼與吸之間，我不大敢抬頭看天，因為天上奇形怪狀的每一朵云都像極了你的眼眸。你始終冷冷看我，而我，始終緘默。
　　
　　古往今來，哪一個離人的回答最令你滿意？他的歸期可有精準到分秒的地步？我不甘也不愿承認，你如此情深的生命里，我是唯一的缺憾。偏偏又是我，成全了你的落寞。在你的版圖上，我只能是一座小小的孤島，你悲喜的經緯，貫穿了我的全部，任我一生在海里四處漂泊，也無法擺脫。
　　
　　旅人的心同旅人的步伐一齊倦怠了。就地歇一歇吧。
　　
　　當我坐上那塊青色的石頭，所有的山和所有的水仿佛都在同一刻醒來。先是一群飛舞的蝴蝶，再來是一群南飛的鴻雁。我在溪間看見一只低頭飲水的鹿，它也瞧見了我。怪了，它不躲不閃，直勾勾地與我對視，眼眸里閃動著靈彩的光，純真又熱切，是你獨有的眼神。平常只覺尋常，如今才發覺我最渴望的不過是你失了神地看我。我看著鹿，想你看我時在想些什么，是不是再不如意都是歡喜大于悲哀？
　　
　　我寧愿自己深深地睡一覺，醒來后發現立在窗前，等待離人歸來的是我，急切地四處打探你的消息，坐不能安，夜不能寐，掐指頭算日子，家書是不是該到了，在夢里托一只鹿幫我照看幾眼日夜牽掛的人。當我這樣想時，愈發覺得自己是個負債者，你隨意揮霍你的情意，大方地款待我這個苦貧之人。
　　
　　我擺了擺頭，驅走惱人的思緒。待會兒我要在家書里寫，我在一只鹿的眼睛里看見你了。
　　
　　忽然，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推搡我站直，我顫巍巍地從石頭上站起來。一轉頭，看見了一片水澤，上面開滿了蓮花。乳白色的霧氣繚繞四周，晶瑩剔透的綠，幾近透明的粉，每一枝，每一朵，在被世人遺忘的角落里，兀自吐納。
　　
　　好美。我下意識地呢喃。
　　
　　天下美的事物都應該給你。我想為你摘一朵蓮花，一朵就行。寄居在蓮花里的神靈，請原諒我這個自私淺薄又急著獻媚的凡夫俗子。意識飛快地運轉，軀殼早巳按捺不住。我拔腿朝那一片水澤狂奔而去。
　　
　　穿過荒野，穿過密林，穿過洞穴，穿過瀑布，穿過一切我能想象的秘境。晝夜之神一下揮動光明之翼，一下又換上巨大的黑色羽翼。我不敢停歇，一旦停歇，我極力掩飾的情緒就會露出馬腳。它的可憎面目會跑來，嘲笑我的狼狽和渺小。
　　
　　我沒有想念，沒有想你現在是在山上采薇，還是在燈下補衣，抑或是溫了一壺黃酒又在等我回家。天邊的月亮大得嚇人，仿佛我再向前一步，就能登上桂宮。那我要問一問高處不勝寒的月宮女神，天下人的離別可都有圓滿，還有幾人只能相隔千里抬頭共嬋娟？
　　
　　我只想在回憶里大醉一場，不要夢也不要醒。山野鄉間，百里無人，何況酒家？我收集了一點雨水，對著明月，一飲而下。一絲冰涼，劃過喉間，引起一陣火辣辣的疼。雨水醉人呵。
　　
　　快到了，一千匹馬駒在我心頭上揚起馬蹄，一萬記響雷在我腦中預備炸開！
　　
　　我屏住氣息，一把撥開蘆葦。清淡的香氣頓時環住我。我想起第一次見你的場景，你也是帶著這般的清新脫俗，出現在我的視線里。你朝我伸出手，我也伸出手來——握住莖稈，輕輕，一折。我小心翼翼將它揣入懷中，讓它安睡在我的心臟旁。也許不一會兒，我也會有一顆香氣撲鼻的蓮花心。
　　
　　我想，你一定喜歡的。
　　
　　往回走，天色昏暗。我記不清那一日我是幾更天出的門，你站在家門口的老槐樹下對我叮囑了什么。一出門，一離開你，無論東南西北，皆成天涯海角。你擺在北邊的那顆星子，我假裝參悟不透它的深意。我只好低頭看路，然而，在世間的哪一條路上，我都是，我只是——一個陌生尊貴的客人。
　　
　　我，又上路了。
　　
　　（指導教師：向明康）
　　
　　教師點評
　　
　　本文意韻之美，情思之美，當為文中翹楚。其突出亮點如下：一是聯想豐富，想象奇妙。作者依據一首僅40字的抒寫相思離別之情的古詩，展開聯想和想象，擴充了詩歌的情節，豐富了詩歌的意境和情韻。二是畫面優美，情境逼真。作者憑借一支生花妙筆，或敘述，或描寫，或抒情，以傳神的筆墨再現了特定的人物內心。三是成功地刻畫了兩個人物形象。文中的“我”——“思婦”的形象在自敘中豐滿，“你”的形象則在“我”的思念和想象中突出。四是語言精美，句式靈活，極具表現力。此外，開篇和收束用兩個短句，簡潔精警；文章起于“路”結于“路”，首尾照應，結構緊湊。
　　
　　（向明康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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